月满霜河_

因爱发电,吧唧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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孽徒 第五卷 第二十六章

第五卷  镜台邪祟

 

26 聚首

 

次日。

天衍宗大长老白琏领着一众弟子卯时二刻抵达镜台,与时影一行人暗暗会合,还有黎音也跟着一起。

差不多时间抵达的还有紫霄宫等宗派,几大世家也派了人,阵势不小。他们都是收到玄道门的传音,前往城西雅阁碰头——昨晚那处老园子。

时影让谢允化形进灵袋待着,几人默然地同大部队一齐去到雅阁。

玄道门弟子在阁外迎接,众人在带领下进入结界,穿过两道石门和一条蜿蜒曲折的走廊,抵达地方开阔的主院。

玄道门门主就在里头,与他一块儿的,除了万佛宗的释空,还有大名鼎鼎的柳氏家主柳朝元。

黎音知晓柳氏定会派人,见柳朝元竟亲自过来,毫不掩饰地沉下了脸。

柳朝元看在眼里,脸上无甚变化,举止平和大方,笑眯眯与各派长老、主事问好,甚至亲切地跟天衍宗这边攀谈,对着黎音、秦霜笑脸相迎:“秦长老安,黎长老好久不见。”

黎音面色阴郁、不予理会,秦霜亦不讲情面,梗着脖子瞧向别处。

二人如此“一唱一和”,鄙夷之意毫不收敛,让在场众人多少有些尴尬——贵为堂堂天衍宗四大长老,竟不分场合、为私事不顾大局,成何体统。

不过就算这般想,也无人吱声,毕竟有白琏和时影在场,且柳氏与天衍宗孰轻孰重,自然拎得清。

柳朝元呵呵一笑,俨然一副顾全大局、心宽仁慈的模样,又对着时影恭敬喊道:“时宗师,又见面了。”见时影只不咸不淡地点点头,接着同白琏套近乎。

白琏左手把着水烟袋,凤眼一挑,从容不迫地应付这精明东西,“柳前辈怎来得这么早?”

柳朝元哂道:“昨夜收到师门主消息,早早出发了。现在魔头作祟,我等应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,只盼能早日将邪祟铲除,恢复安宁。”一番话说得无比高尚坦荡,义正言辞简直令人动容。

随后,玄道门师琅将众人请进阁中,商议除魔大计。

虽事发镜台,但师琅不敢贸然出头,请年高德勋的释空主事,众人没意见。

师琅将目前情况无一遗漏地叙述了一遍,包括沙地法阵,以及可疑人物孙大夫。

孙大夫一事并未在传讯中提及,话锋一出,所有人惊诧,纷纷七嘴八舌。

时影候在一边,当听到玄道门将孙大夫称为魔头同党余孽时,手下一顿,不着痕迹地望过去。

藏在灵袋中的谢允亦听见了,僵直身子,敛神继续细细偷听。

 

当日陈家村被洪灾席卷,玄道门火速派弟子处理,在后山发现了举止怪异的孙大夫。

——大雨滂沱的夜里,周身萦绕浅淡魔气的孙大夫独自背着箱笼在林中行走,他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困,走一圈又绕回来,浑浑噩噩意识模糊,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。

离得近了才听得清,“天快黑了,雨这么大,要快些进城,要进城……”

显然,他不知自己已经殒身,魂魄离体,只记得生前最后惦记之事。

玄道门弟子在被泥石流冲垮的小路上发现了他的尸体,并顺着山路找到了隐隐欲裂开的魔界入口。

想来孙大夫应是误闯那里,身死后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游魂。

玄道门欲将其带回城中,谁料返回途中,孙大夫忽然魔怔似的,力量暴涨,将押解他的弟子打伤,逃得无影无踪。

众弟子花费好些气力才重新寻到他,原以为他会入城惹事生乱,不成想在走马街寻到人时,竟然还在照顾染疫病的百姓。

刚交代完,孙大夫就被数十名弟子押着走进来,他瞧着比昨日更狼狈,身形佝偻、萎靡不振,脸色白得像纸。

望见在场这么多修士,他似乎有些惊怕,畏首畏尾地立在门口,被一名弟子推搡着惶恐往里走。

时影不由自主曲缩起手指,色泽浅淡的唇微微抿着。

镜台城外偶遇孙大夫之时,他就觉察到了,给自己草药的是一个死人,一缕执念未散的亡魂。

不过这凡间乱世,千奇百怪之事又何曾少过,亡魂化为执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动绝非罕事。更重要的是,鬼魂同人一样,亦有好坏,这人毫不作假的关切让他决定不去插手,而之后的一切也应证他的做法没错。

可谁能想到其中还有这档子事。

当时孙大夫周身的魔气早在脱逃时散尽,时影才未发现,不然他定不会放过这人。

细细想来,即便已经殒命,生前也只是一介平平无奇的百姓,突然发生此等恶事,哪能立刻接受,如今身死还不得好过,浑身被打上禁制、魂体受损、颓丧惊怕,时影面色黯下两分。

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什么,灵袋中的狼妖动了动,隔着袋子朝向孙大夫。

“还有一件事,请诸位自行看下去。”师琅对着释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,“有劳大师了。”

阁中寂静,大家悉数望过去。

释空颔首,抬手行礼,叹了句:“阿弥陀佛。”然后走到孙大夫跟前,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,合上眼开始念咒。

似乎是经历过,知晓释空要对自己做什么,孙大夫登时惊恐不已,想反抗却不能,浑身浓郁的鬼气汹涌而出。

此情此景,时影识得,只是当年的主角不是孙大夫,而是他左侧的黎音。

此招唤作“回逆”,让受法之人的意识硬生生回到事发之时,重现先前场景,让其余人了解真相。

时影用余光扫过黎音,他脸色铁青,双手青筋爆起,已然是在爆发边缘,欲提醒一下,另一边的秦霜动作更快,暗暗将半个身子挡在黎音面前,示意不要冲动。

灵袋中的狼妖亦焦躁不安,孽障能感知孙大夫的痛苦,知晓外界正在发生什么,并且孙大夫对李家恩重如山,李长生是他的恩人和朋友。

逼迫一位已逝之人再经历一次死亡,比万箭穿心更痛苦,孙大夫魂体发黑,身形都变得扭曲。

“回逆”者愈痛苦,周围的场景就会流转地愈快,时光飞速回流,将众人带回他殒命那刻。

事情还未弄清,时影收紧手,与秦霜对视一眼,只得默然看着。

 

时间回溯,那日天空阴沉、雨水滂沱、道路泥泞。行色匆匆的孙大夫抬手挡雨,焦急地往镜台方向赶路。

雨大路滑,他步子太急,一不小心没踩稳,直直倒进泥水之中,摔了个结实。

泥浆溅了一身,好在他及时用手撑住,背后的箱笼险险护住了,只是放在最上面的猪油渣被甩了出去,正正摔到面前的碎石堆上,油纸包表面被溅上泥浆,雨水不断往上打。

顾不得自己,孙大夫急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油纸包捡起,惋惜地护在怀中用衣袖擦拭。

天上的雨愈发地大,噼噼啪啪如散落的豆子,放眼望去天地间氤氲而模糊,弥漫着一股子朦胧的白色雾气。

孙大夫捏起袍角用力一拧,无奈地叹口气, 自言自语道:“天快黑了,雨这么大,要快些进城。”言讫,重新背起箱笼,瞧着路小心继续赶路。

箱笼的布棚堪不了大用,遮不住飘飞的雨水,不一会儿孙大夫面颊的雨水就顺着下颚线直淌,眼前模糊得连路都看不见,他走得磕磕绊绊,身形佝偻着,生怕又摔了。

天色很快昏沉下来,狂风不断,孙大夫几次趔趄,“怎地如此大的雨,怕是天黑前赶不到城里了……”他忧心道,可没办法,前后无屋无人,只得继续冒雨前行。

雨路湿滑走得慢,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到了陈家村后山处,因发大水,村前的官道断然走不通,只能从山脚的小路绕行。

那条路时影之前走过,有一段发生了山体滑坡垮塌。

接下来会发生何事,已然无需猜测——天黑路滑,匆忙赶路的孙大夫就这么被埋进泥石堆中,变故来得太快,一心挂念着要快些进城的他躲闪不及,泥石混着滂沱大雨,夹杂着残枝落叶,“轰”地袭来,直接将其吞没。

时影垂眸,没有再看。

不断滴落的雨水疯狂砸在泥土上,雨珠汇聚,在泥泞不堪的地上盈出一汪汪水坑,飘荡的雨水打在上面,皱起一圈圈涟漪。

那乱石泥堆中,箱笼的一角露出,四四方方,只是被掩埋在泥土之下的人再也不会动了。

若非不是亲眼所见,谁能仅凭一角认定那是个装药的箱笼,又怎知底下还埋了一个人,高山四寂,大雨凄凉,殒命荒野,许是永远都不会被发现。

释空合上眼,朝向孙大夫倒地方向,叹道:“阿弥陀佛……”

周围众人神情各异,有人真仁善,有人假慈悲。凡人如蝼蚁,死去如灯灭,淡漠还是不忍,大抵只有这些人自己才清楚。

秦霜不屑地瞥了眼释空,这老秃驴满口仁义道德,分明就是他干的好事,眼下又装模作样,可笑至极。

如此无故死去,生前又带有深深的执念,孙大夫的亡魂自是无法脱世离去,不知过了多久,魂魄离体,已完全没了意识,背着箱笼漫无目的地胡乱晃荡。

他一步一步到了林中,神情呆滞,完全感受不到雨水的冲刷,只晓得护住身后的箱笼。

没走多久,嘴里便开始念叨那句“天快黑了,雨这么大,要快些进城……”死前记挂着这一件事,成了亡魂便也只记得这些——进城,探望李氏孤儿寡母,给百姓义诊。

众人跟着他渐渐走进林中深处。

魂体似受到感应,兜兜转转寻到了那处隐蔽的阵法,阵法正在源源不住地吸取什么,且在持续扩大。

孙大夫的意外闯入破坏了阵法,他是魂体化为的执,开始吸食阵法中的能量,直至被阵法弹开。

以后便是玄道门弟子在林中撞见身带魔气、恍惚转悠的孙大夫了。

 

再经历一次死亡,孙大夫痛苦惧怕至极,浑身如抖筛子般颤抖,魂体极不稳定,脖颈和侧脸爬满黑色的线状纹路,处于爆发边缘。

“天、天快黑……黑了……”他又开始念叨那句话,乌黑的嘴皮子不住地快速颤动。

押解弟子率先察觉到不对劲,当即取出黄符欲将其镇住。

魂体本虚,朱砂绘制的黄符对其有百害而无一益,时影神色一凛,想要出手制止,不料一旁的黎音抢先一个闪身,直接将玄道门弟子一手震开,把孙大夫抢走。

这一举动太过突然,其他人都没料到,师琅一惊,忙问道:“黎长老、这、这是做甚?”

话音一落,气氛霎时紧张起来,除了天衍宗,剩余众人全部死死望着黎音,作防备状。

黎音没有回话,直接漠视这群人,他抓住孙大夫的手臂助他稳定下来,并为其修复受损的魂体。

一番动作下来,引得阁中一片寂静,有面面相觑的,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;也有心生猜疑的,这位孙大夫的来历尚未摸清,竟然出手相助,莫不是与其有何关联?

而在场的几位宗派老者则神色淡然,他们皆知晓黎音与江南柳氏当年的恩怨,稍一琢磨便知,如今的孙大夫同当年在柳家的黎音一般——

被逼下跪,不堪的过往如剜肉一般被血淋淋挖出,公之于众。

出手相救孙大夫,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此刻的痛苦与煎熬。

柳朝元在一旁看着,脸上依旧温和可亲,似乎完全不在意黎音动作。

白琏耷垂下眼皮子,滋滋将水烟袋点上,当着众人慢慢悠悠抽了一口,而时影神色凛然,周身都透露出淡漠疏离,态度已然十分明显——

今个儿不论黎音做甚,天衍宗都会护着,一如当年!

不过,在场大部分弟子并不解往事,一阵安静后窃窃私语不断,有甚者忍不住直接喝道:“黎长老此乃何意?竟相助于魔界同党!”

出声的是洗剑宗年轻门徒,刚一冒头就被自家长老狠狠斥了回去。

见场面僵滞,师琅赶紧打圆场,转移话题道:“方才回逆中所见阵法,诸位可有识得?”

那阵法粗一看,同普通的聚魂阵无异,时影、白琏已有察觉,不过并未出声。

“还望师门主明示。”有人说。

师琅也不拐弯抹角,直言:“此阵与聚魂阵极为相似,老夫起初也未发现异常,还是释空大师瞧出不同,提点一二。”他叹了口气,扫视一圈,“此阵已消失许多年……唤作引灵阵。”

此话一出,四周登时沉寂。

适才洗剑宗长老惊觉,脱口道:“天罡十二城!莫不是天罡十二城的引灵阵?”

 

聚魂阵, 顾名思义聚魂所用,而引灵阵,虽与之相似,用处却大不相同,此阵失传已久,古书上仅记载一二,乃天罡十二城用来汇聚灵力支撑城池的强大阵法。

作为修真界曾经最繁盛之地,天罡十二城在上古大战中被毁,无一遗孤存活,如今那里且剩颓垣断壁,众人只能从古书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二。

将引灵阵布在陈家村后山,其用处不难想到,引渡灵力,削弱人魔两界封印,借此重启魔界入口。

除此之外,还有另一重作用,时影和谢允心下清楚——整个陈家村,包括周遭的夷山乌河,皆是压制沙地下容隐的天然封印,建引灵阵也是为了将这层封印打破,最后只消将谢允引过去。

此乃极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,所有的一切一环扣一环,早就布下,是以面具男才会轻易放过谢允,让他们自己寻过去。

时影面色凝重,神秘人对他们十分了解,他们的每一步都在对方计量之中,一举一动都被掌控引导着。

思量着近来发生的每一件事,他代替白琏去了赤梧山捡到谢允,去庆安解救杨氏离魂得到镇魂石,回玄山后又变故横生,由桐庐镇追到镜台城,这一切……纵然暗中人有通天的本事,可也太不寻常了。

思及此,他不由得微微蹙眉,直觉哪里不对劲,可又说不上来。

各宗派大家仍在商议,半是争论半是衡量下步打算:当务之急,邪祟还在镜台城内,应先齐心对付眼前;再者,天罡十二城既已牵扯进来,应派人去废城探探,兴许能寻到甚蛛丝马迹。

说到击退邪祟,大家还你一言我一语,一提及第二点,全都默契地没了声儿。

上古大战,十三城生灵几乎被魔头屠杀殆尽,以血祭开道,打通魔界入口,残活下的则在赤梧山一役中全部陨落,曾经繁华兴盛之地摇身一变,成了人间地狱、无人之主,荒废三千年,亡魂妖邪横肆,怨气魔障冲天,传言后来踏足十二城的修士不是死就是疯,自然再无人敢去。

个个作缩头鹌鹑状,最后还是白琏慢悠悠地开了口,做主将此事定下,“定是要走一趟的,今个儿散了后大伙儿自行商议,各派出两人即可。”

至于孙大夫如何处置,师琅刻意避开不提,待黎音放手,便使眼色带下去继续关押。

感知到外面发生之事,灵袋中的狼妖瞬间安静下来。

 

会面结束,天衍宗一行人同洗剑宗被安排落脚西院,与柳氏遥遥相对。

一直表情冷淡的白琏直至周遭只剩宗内几人,才不咸不淡冲黎音说道:“下次切莫冲动。”

那般特立独行、不给情面,若非顾忌天衍宗,柳朝元定是不会忍下这口气,白琏身为大长老,必须顾及大局。随后又交代众弟子没有命令不得擅出西院,出门在外,切忌乱行。

回到厢房,时影立即将灵袋里折腾不停的孽障放出来。谢允有些焦躁,听到方才众人谈话,脑子里又冒出许多有关天罡十二城的记忆,乱糟糟如洪水冲刷,难受得紧。

“可有不适?”时影拨弄了下他的脑袋,低声问道,并塞了两颗丹药过去。

不知为何,谢允脑海中总是闪过赤梧山战役的场景,那抹决绝从容的白衣身影萦绕不散,怎么都抓不住。

拱了拱时影的手指,用爪子扒着不放,好一会儿才回道:“没有。”

知这孽障没说实话,时影也不逼迫,看着他把丹药吞下。

 

夜里,因狼妖始终保持着本体状态,时影犹豫一会还是许了他上榻,哪知约莫子时,半梦半醒之间,狼妖忽然化形。

这孽障本是缩成一小团抵在他肩头,如此就倏地赤身半靠在他身侧,直接沉沉压来。

时影立时被惊醒,但没有睁眼,

谢允动了动,半撑起身子转头望了望,今夜无星无月,天空阴沉,厢房内更是黑魆魆。经这么一动,散落的发丝悉数垂下,柔柔落在时影肩上、颈间,轻轻擦过,带来一阵微弱的酥麻感。

时影能清晰感受到,谢允就抵在自己脸侧,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落在耳后,还有身上的重量,以及纠缠而来的狼尾。

狼尾蓬松,状似无意地在他侧腰间来回扫动,许是觉得有点痒,时影喉咙一紧,涩得厉害。

这么闹了一会儿,见对方毫无回应,谢允侧身,平躺在旁边。

时影趁机翻身侧躺,朝向墙边,佯作已经睡着,以为身后的人会就此消停,孰知男人没有丁点自觉,过了一会儿,又直接从后面抱住,严实地贴在身后

时影身形一僵,纠结半晌,还是选择一动不动。

这回谢允将尾巴换成了手搭在时影腰间,他不讲理,分明知晓人儿在刻意忽略自己,仍然强势地把人拢在自己怀中,非要时时刻刻贴合着才行。

二人也曾在一张榻上,就这么侧抱着。

那时时影同现在一样假寐,谢允肆意行了过分越距之事,时影没有回应,但全都极力承受了。

他是一个清高而不可一世的之人,那一夜却堕入淤泥中翻腾,纵容了另一个人对自己的放肆。

为了维持住仅剩的镇定,他不得不紧绷身子,隐忍地闭上眼,以至于后来连眼角都染上了胭脂般的潮红,身前的被褥皱成一团。

最后他被抵到墙边,甫一伸手就能触到冰冷的墙壁,与身后的灼热截然相反。谢允就是不肯放过他,将他拉入无边汹涌的浪潮中翻腾,一下又一下,泛滥的潮水卷肆,将地面全都润湿,只余下深色的痕迹。

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过声,任由浪潮拍打蔓延,直到有些难受才微微睁开眸子,唇齿半合着,受不住时狠狠咬了谢允一口。

谢允用这世间最纯粹,又最难堪的方式,将他推进无法脱逃的深渊,拉着在罪恶中一起沉沦。他尝过那滋味,知晓那是诱人的毒,还是忍不住吞下,可终究因着放不下身段,导致最终荒谬无终。

哪怕结束了,谢允仍迟迟不肯松开他,就那么将他拢在怀中,良久,凑上去在他颈后落下一抹微灼的湿热。

 

此时此刻,同那时的场景,几乎一模一样。

许是周遭太过清净,一旁的呼吸声时影都能清晰听到,很轻,却不大平稳。

时影索性不装了,往里挪了点,大有避开不让碰的意思。可谢允一点不自觉,不仅没松开手,又立马挨过来。床榻本就不宽,睡两个男子勉勉强强,这样一挤,时影几乎要抵到墙边。

感觉到对方重新把手搭在自己腰侧,时影只得低声道:“别挨着,过去些。”

谢允置若罔闻,反而愈发得寸进尺。

夜色太黑,将两人困束其中,仿佛一堵无形的屏障围堵着,良久,谢允才开口,短短一个字。

“嗯。”

只说不做,半点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,还慢慢收紧手,严丝合缝贴在后面。

时影不自在地动了动,颈后湿热的触感突如而来,霎时一顿。

 

 

未完待续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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